狼女與野獸:安潔拉卡特的童話改寫與女性主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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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現代人而言,〈小紅帽〉的寓意明顯易見:午夜的森林不是小女孩應該流連的地方。這則膾炙人口的童話可一路追溯至中古時期。當時歐洲存在母系傳承的口述傳統,十七世紀末法國布爾喬亞階級將童話文學化之前,這些民俗傳說是由一群說書人(conteuse)口耳相傳而來的。

一般認為童話的「文學化」過程應歸功於佩羅(Charles Perrault)。儘管佩羅彙集編纂童話故事功不可沒,其明確的警世箴言卻也成為教化平民如何成為道德主體的訓誡手冊。在1983年的著作《小紅帽的試煉與磨難》(The Trials and Tribulations of Little Red Riding Hood)裡,童話研究與民俗學者齊佩斯(Jack Zipes)蒐羅了超過三十個不同版本的〈小紅帽〉,其中絕大多數改編自佩羅的版本。佩羅筆下的小紅帽在森林遊蕩途中遇見大野狼,在大野狼的勸誘下,對森林險惡一無所知的小紅帽貿然答應與大野狼比賽誰先抵達奶奶的家門。後續發展讀者們都耳熟能詳:吃掉祖母的大野狼終於等到牠的獎賞,小紅帽渾然不覺有異上了大野狼的床,此時佯裝成奶奶的狼便露出猙獰面貌。「你的牙齒好大呀!」(What big teeth you have!)語畢,小紅帽便被野狼拆吃入腹。

故事最有趣的地方在於作者的文末註腳:「年輕漂亮、家室良好又性情溫和的女孩永遠不該聽從陌生人的指示。若發生上述情形,那麼被野狼吃掉實在不足為奇。」這段評語一方面將被掠食的命運歸咎於小紅帽的無知,一方面又暗示秀色可餐的小紅帽因為沒拒絕與狼共枕的邀請而成了自身悲劇的共犯。此外,佩羅亦提醒讀者「最可怕的狼往往是外表馴良的那種」(Zipes 91-93),這樣的修辭蘊含一個明確的訊息:大野狼跟掠食者都是男人的代名詞,「掠食」也有濃厚的強暴意涵。這個版本不只奠定了野狼作為「油嘴滑舌的誘惑者」(Bacchilega 56)與小紅帽之間的共謀關係,也讓少女披上象徵誘惑、色慾與魔鬼形象的紅色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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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女性而寫的改編黑色童話──〈染血之室〉的色情、慾望與物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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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潔拉・卡特(Angela Carter)1979 年的短篇小說集《染血之室》(The Bloody Chamber)無疑是眾多改編童話[1]中的首開先河者:從〈小紅帽〉、〈美女與野獸〉到〈穿長靴的貓〉和〈白雪公主〉,卡特刻意凸顯童話中潛藏的性別政治,對經典童話的重詮引起不少論辯。

「戀愛與酷刑驚人地相似──這是我在自己婚床上學到的啟示。」(頁 28)〈染血之室〉的敘事者引用詩人波特萊爾如此道出婚姻的真諦,這篇作品改寫自佩羅(Charles Perrault)1697 年的知名童話故事〈藍鬍子〉[2]。〈染血之室〉收錄於同名故事集,是一則非典型哥德羅曼史(gothic romance)[3]:女主角嫁給遙遠古堡中的男侯爵,卻在好奇心驅使下拿著侯爵交付的鑰匙,偷偷開啟了通往禁忌之室的大門,最終發現宛如預示自己噩運般的駭人秘密。 繼續閱讀「為女性而寫的改編黑色童話──〈染血之室〉的色情、慾望與物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