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即是恐怖:《宿怨》的弒母與魔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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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艾斯特(Ari Aster)首度執導長片《宿怨》(Hereditary)絕妙地揉合創傷、哀悼、與家庭即是恐怖的母題。劇中的微型屋一如主角們的家庭,象徵的不是團結而是死亡。本片承襲了自1968年《失嬰記》(Rosemary’s Baby)開啟的魔童文類,講述一個家庭受已逝祖母施降的巫術侵擾的故事。

值得一提的是劇中祖母長年試圖召喚的異教神派蒙王(King Paimon)陸續降生的兩個對象都是孩童/青少年,這個孩童被邪靈附身的設定對愛好恐怖電影的觀眾而言其實再熟悉不過:在本片之前,美國便出產過《失嬰記》的惡魔孽種、《天魔》(或譯凶兆)(The Omen)裡統治世界的撒旦之子、和《大法師》(The Exorcist)中口出穢言的小女孩宿主。邪惡母親與巫術/撒旦崇拜的連結也有不少前例可循,例如義大利導演阿基多(Dario Argento)1977年的「母親三部曲」(The Three Mothers Trilogy)[1]。追本溯源,這波七〇年代興起的異教熱夾帶了當時世俗社會對非理性主義的好奇,透過不受上一代控制的下一代體現時人的焦慮,形成足以搖撼基督教傳統和家庭價值的次文類。 繼續閱讀「家庭即是恐怖:《宿怨》的弒母與魔童」

《犬之島》:誰的馴化與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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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斯.安德森(Wes Anderson)的《犬之島(Isle of Dogs)》又稱垃圾島,島名索性道破受感染犬隻的社會地位:如廢棄物般成為被屏除於政治保護外所有敗犬(underdog)/頹壞身體/裸命(bare life)之隱喻,由執政者以隔離棄置方式定奪其生死。

故事背景是距今二十年後貓咪擁護派小林王朝當權的架空都市巨崎市(Megasaki)。這裡必須強調的是架空背景,不少針對本片不當文化挪用(cultural appropriation)與簡化東亞美學的批評似乎都遺忘了這點:儘管這部電影充斥浮世繪、相撲、俳句、太鼓等文化符碼,它終究不是真實日本的再現,而精準還原日本文化的任務不可能達成、亦非其旨趣。劇中幾無代表日本犬種的秋田犬與柴犬,或許正印證了這點。 繼續閱讀「《犬之島》:誰的馴化與順服?」

《魔女席瑪》:殺死父親,我們就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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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沃金.提爾(Joachim Trier)今年入選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挪威代表的《魔女席瑪(Thelma)》可謂新瓶舊酒的女性成長寓言。就文類來看,《魔女席瑪》是一部結合心理驚悚懸疑與超自然元素的劇情片,然而細究便會發現本片的結構亦符合同志成年(coming-of-age)純愛小品的架構,電影宣傳標語精煉道出本片探究的議題:有時最恐怖的莫過於發現自己真實的身分(Sometimes the most terrifying discovery is who you really are.)。

這裡倒不須急著把「身分」兩字等同於女同志身分,畢竟真實的自己可以有太多種不同的樣貌。事實上,蟄伏於自己體內的魔物恐怕是恐怖電影迷再熟悉不過的母題(motif)了。若將這個母題置於成長故事的脈絡來檢視,觀眾不難發現許多恐怖文本的主角都是青少年,因為成長本身便是處處充斥恐懼的過程:從青春期過渡到成年的身體產生諸多令自己感到陌生的未知變化,「我」不再是過去熟悉的「我」;青春期因此是模稜、脫序、無法以舊有知識理解的恐怖,這種源自自身的陌異感在本片可謂與斯堪地那維亞式的沉鬱冷冽氛圍完美融合。 繼續閱讀「《魔女席瑪》:殺死父親,我們就能在一起」